颓废日记


原文发表于MSN Spaces

(一) 为什么这么安静,我在想什么,我在做什么? 什么也没有想,什么也没有做,就是想安静。 印象里东京的冬天越来越冷了,每天早上都缩在被子里不想出来,每天吃过晚饭,把空调开到最大,然后缩在床上,每次出门的时候,穿上最厚的衣服,裹上厚厚的围巾,冲进电车坐在暖暖的椅子上,就不想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。 我为什么变得这么怕冷? 感冒已经好了,但是嗓子还是不舒服,像吃过什么咸咸的东西,然后卡在嗓子里一些咸味。 许多老歌听了很多遍,再听时就找不到旧时的感觉,像什么咸咸的东西卡在嗓子里。 超市里买的加热饮料只有那么几种,喝多了便腻味,像什么咸咸的东西卡在嗓子里。 手机里的那几个游戏,打通关好多遍,再玩起来就算为了消磨时间,也忍不了,像什么咸咸的东西卡在嗓子里。 于是,我整天呆在电脑前面,下载新的歌曲,整天想着要买一个新的mp3。

周末天气出奇的冷,落地窗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,不断的顺着玻璃流下来。楼前的那片空地有人在做运动,为什么就是不能安静一点。 洗了的衣服没有晾在外面,我害怕结冰,挂在屋子里,湿腾腾的,让房间变得拥挤杂乱。出门去买牛奶的时候,没有衣服穿,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牛仔裤,在寒风中冻的我想哭。 点燃一支烟,倒上一杯热茶,我坐在电脑前玩无聊弱智游戏,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人聊天。身上过敏的红疹复发了,好痒,摸上去密密麻麻凹凸不平,让人心里都犯痒。手臂腿上都一大片一大片的发红,想起那个弱智医生,我宁愿忍着痛痒,也不让他再给我瞎掰。我就不信不用药,我还过不了这一关。 给整形外科的介绍信还没有消息,越来越不想去了,将来的事情等几天再说不行吗,一大堆的麻烦。 闲了就把手机关掉,本来想把电话线也拔掉。懒的听别人问我这问我那,懒的跟他们解释,解释到一半,我自己都火了。更懒的安慰这个,开导那个,谁有个三灾八难少来找我。 电话公司又莫名其妙来了一张账单,来就来吧,我才没时间理会,反正工资卡里的钱足够应付,随便扣去吧。 等了朋友半个小时,本来想发火,可是临头又没发,懒的发火,懒的罗嗦前因后果。 偶尔一个人在家里拼命做题,想念学生时代,想念不用烦将来的时代,想念不谈恋爱的季节。

(二) 残冬,残雪,爱情的末路,工作项目的尾声,滑雪的了结,回国的断念,许多末倾袭过来,我想逃。 收起圣诞节的礼物,宣告热闹一季的结束。 只盼望暖和的春日,或许花开,有我盼望的幻想。 从夜晚到天明,从天明到夜晚,陈旧的音响,发腐的CD,我缩在被子里,一遍又一遍的听,浑浑噩噩睡着醒来,醒来睡着。 天气好冷,站在外面能够看到空气里呼出的白气。 只有去喝酒我才肯出门,我和朋友在晚上7点,酒吧刚开门的时候,就冲了进去,一杯一杯的喝烈酒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一句话都不说,彼此沉默,听周围的人嘀嘀咕咕。医生不许我喝酒,我没有告诉朋友,应该在这之前讲过,可是他不记得了,或者记得没有提醒我,或者他找不到别人陪他喝酒了,再或者他觉得我很坚强。 很多人认为我很坚强,所以在选择伤害别人和伤害我之间,他们选择伤害我,因为我坚强。 很多人认为我很坚强,所以在我给他们脸色看的时候,他们会背着我讲最难听的话,因为我坚强。 我坚强到自杀都没有勇气,我坚强到说句我想哭,然后就大滴大滴的流泪,我坚强到最后还是选择伤害自己。 记得那天大雪的晚上,我拉着朋友出去看月亮,下雪的晚上,我是傻子,他也是,因为他没有告诉我下雪的晚上没有月亮。出了门,于是我们看雪花飞舞,我们在雪中毫无目的的走,他走在前面,我在后面,深深的积雪中,我踩着他走过的脚印,东一下西一下,坑坑洼洼凹凸不平。 走了许久,我们又冒着风雪走回来。第二天,我发高烧了,他也感冒了。他是被冻的,我是“蓄谋”了很久的。

(三) 走出门,天地间一片白茫茫,白的让人头晕。在白色的雪地里行走,一个人向着远方山脚下走去,仿佛天地间就我一个人。 我开始胡思乱想,什么都想,想想的,不敢想的,痛恨自己去想的。 想着,想着,就有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。 人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刻下的都是泪水,快乐的刻痕会让人哭,因为觉得痛;痛苦的刻痕会让人哭,因为觉得痛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,遇到感人的场景我就会哭,不是因为被感动,而是为自己不值。 伸出手,看着一粒粒雪纷纷扬扬洒下来,落在手心里,瞬间融化消失。细微的雪粒,晶莹的,六角的。 身上宽大的滑雪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,长长的袖子把一半手心拢在里面,那是一种安全温馨的感觉。泪水还在滴落,我抬起头,看着四周,朦朦胧胧白色的简单世界。我问自己生命中是否有奇迹。 生命中有奇迹,我一直这样对自己说。 如果奇迹消失了,我会问自己真正的奇迹在哪里。 我眯缝着眼睛躺在雪地里,看着无数的雪片从半空中的一点洒下来,像有仙女在一个篮子里盛满雪片,然后在空中一边翩翩起舞一边一把一把的把雪片散下来。那无数的雪片一起冲着我飞舞过来,我有一丝危机感,但是又舍不得被万千雪片包围的机会,于是,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雪片降落在身上,脸上,手上,连续不断的。 喜欢被包围,被幸福包围,被快乐包围,被伤痛包围,被无聊包围,至少不会是我一个人,不会孤单。 我想着要深深呼吸一口气,然后开始面对生命中的一切,毕竟我逃避了太久了,再逃避就有些傻了。我想对自己说,哭过以后不再哭。 朋友从远处走过来,他并没有打扰我,只是一个人开始试着攀缘低矮的布满积雪的山。过了 许久,从山的角落采集了几枝枯黄了的枝桠给我,我对着他微笑

(四) 夜幕降临,走到车站前的空地上,从高处向下望去,看到下班的车水马龙来来去去。 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,有一个梦想,有一天能够走进大都会坐在路边,看来来往往的车辆,倾听车辆的轰鸣声夹在高楼大厦之间回荡。 喜欢都市的快节奏,霓虹灯闪烁,纸醉金迷。 而当我走进都市,每天都眺望川流不息的车辆时,却早已将这个梦想忘却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我掰着指头数,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口袋里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钞票,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的周围有着打印机,白纸,10平方米的房顶很低的房间,电脑,名片,咖啡,杂志,我感觉不到这些,甚至有些厌恶,我厌恶笔挺的西服。 我歪着脑袋,使劲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拼命在快节奏中寻找空闲,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忘记了自己的梦想,就在实现的那一天,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。为什么很多人苦苦追求的东西轻松到了我手中,而我却还改不了喝可乐的习惯。 我想我真的累了,20多岁就累的抬不起头来,20多岁就累的不想说一句话。 然后,我倒在床上,静静的数天花板上有多少个交叉点,看太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,无数的灰尘在光线中飞舞,听空调,冰箱嗡嗡的转动,看着时光就像干渴的水龙头,流不出一滴水,就这样在干涩中挪动,毫无表情,毫无感觉。 晚上,我和朋友去酒吧喝最烈的酒,烈酒焚烧胸腔,只剩下干枯的躯体,像冬日里枯黄的枝桠。喝到头晕,喝到呕吐,喝到不醒人事,把所有的衣服都从身上扒下来,顺手扔到地板上,倒在床上没有了知觉,被整个世界遗弃。 我想涂蓝色的指甲油,在红色灯光下是蓝色,在黄色灯光下也是蓝色。手指头是蓝色指甲油,脚指头也是。 房间里一大堆的snoopy娃娃,这个朋友送的,那个朋友送的,最喜欢的还是自己买的。 想起那天在滑雪场,所有的人一起叠罗汉,当有人压在我背上的时候,我感觉到瞬间的窒息,感觉到腰与肢体的分离,我拼命挣扎,用手砸雪地,回应我的只有夸张的笑声。然后,我们一起倒在雪地里,头并着头,举起手臂,指着灯光闪过处,一簇簇的雪花光柱。 我们20多岁了,我的目光飞快的从四周皑皑的山坡滑过,到处寻找20岁的影子。

(五)

我们住的酒店每个房间分两层,楼上一间卧室,楼下一间偌大的客厅,长长的沙发,两张宽大的床,还有一个吧台。很大的两扇窗户,窗外白茫茫的世界,皑皑的山头。 每个人都发疯似的喜欢这个房间。 吧台前有两个特别高的椅子,坐上去把脚搭拉在空中的椅子,用干净的玻璃杯盛一杯清净的水,点燃一根烟。我和朋友一句话都不说各自抽烟,彼此沉默,想自己的心事,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想。房间里好暖和,外面飘着雪花,一点一点在窗前堆积。 我用手边的电话,拨电话给朋友,他说今晚月色好美,我说天高云淡,月朗星稀。 半夜醒来,听雪花无声的降落,听朋友平静的呼吸声。 想起有一次出去玩,半夜醒来,听到海浪声,整个人兴奋的睡不着,不舍得睡,静静的听大海起伏的声音,自己如同在海面上漂浮。 于是,睡不着了,舍不得睡了,躺在床上,静静的看着许多的我在房间里,光着脚丫坐在楼梯上郁闷的我,顺着楼梯杆往下滑的我,披着早晨的衣服,坐在窗户的平台上眺望窗外的白色的我,坐在沙发上,抱着抱枕无忧无虑的唱歌的我。 那几天,我一直在找一种感觉,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,反正没有找到。我的心被封锁了,被锁在飘雪的世界,被锁在蓝色的海面上,被锁在飞舞的绯红中,被锁在夏日的清凉里,被锁在天外来音里,被封锁在幻想的世界里,找不到出口。 别人都说我变得很坚强,我却发现自己变得特别爱哭。 冰凉的蓝色的泪滴在冻结了的冰块上,一滴一滴的滴落,冰结集的越来越多,越来越牢固,我越来越矛盾,越来越找不到出口。 天亮的时候,朋友叫我们起床,我把所有的枕头,都扔到楼梯上。于是,他们在楼梯上面看不到我们的地方唱歌,唱十分动听的曲子。然后,朋友忍不了了光着脚丫,穿着睡衣上楼去拥抱他们,我则恨不得把自己塞到衣橱里。 每个人都叫我姐姐,听多了,我也开始管每个人叫姐姐,然后看看镜子里的我,再在每个人的脸上寻找妹妹的影子。 20多岁的我们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