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想爱
(原文发表于Live Spaces,固定链接)
我很害怕寂寞,很害怕一个人。
有一个人比我更害怕寂寞,更害怕一个人,那就是蓝姐。所以,我们两个成了最好的朋友。
我们两个很相似,喜欢在周末的时候,大白天拉着窗帘,把空调开到最大,缩在被子里看电视。喜欢喝醉酒,坐在走廊里,大吵大闹,玩深夜饶邻的游戏。喜欢给对方化妆,梳头发,按摩,喜欢把自己的衣服拿给对方穿。蓝姐比我更喜欢喳喳,但她是典型的内柔外刚,失恋的时候,抱着我哭得跟个孩子似的。周末不是我赖在她家,就是她赖在我家里,煮大鱼大肉狼吞虎咽,然后就窝在一起看电视,整天整天的,等待着思想被腐蚀。
严兴第一次出现是被楚亮带到我家里的时候。那天蓝姐帮我把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,又煮了一大桌子的菜,我坐在床上看着她在我家里进进出出的忙活,没办法,谁让她跟我打赌输了。我们打赌楚亮会在年底结婚,她不信,她以为我和楚亮有什么,我们能有什么,不过是三五天剥削他一次,谁让他从小和我青梅竹马。结果打电话给楚亮,楚亮说他年底结婚,戒指都买好了。
妈打电话来了,问我现在干什么,我说坐在床上看电视,妈问你蓝姐呢?我说正在被我奴役。妈唠叨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。我说奴役人和长大没关系。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妈聊电话。蓝姐埋头做她的事情,我们互相假装对方不存在。
门铃响了,蓝姐去开门,不多时回来,拉开我的衣柜从里面扯出一条连衣裙来扔到我身上,又用手捂住话筒,说楚亮来了,你不至于要以真面目示人吧?我匆匆挂了电话,把那件连衣裙套在身上,梳梳头,然后说让他进来吧。
这时候,楚亮进来了,身后跟着严兴。严兴有着一张阳光脸,像个小姑娘似的带着羞涩躲在楚亮后面。蓝姐抢在我头里,倒了可乐端过来说,随便坐,随便坐。姐,别拿他们当人。我瞅了楚亮得意地说。楚亮一屁股坐在大沙发上说,拿我们当灶神供着就行,快上贡品。严兴站在门口的地方,看着我们说话,不言语。蓝姐过去给楚亮头上一个暴栗说,我现在就点火把你当蚊香烧了,还不招呼你的朋友过来坐。楚亮乐颠颠的挥挥手,过来坐,严兴。饱餐之后,我们去酒吧喝酒,蓝姐问严兴,你喝什么?严兴迟疑了一下说啤酒。我笑道,喝什么啤酒,给你一杯龙舌兰怎么样?严兴微微一笑说也行。那晚严兴一直不怎么言语,带着奸诈的微笑看着我们,就跟看珍有动物似的。
生日那天,我窝在床上看电视跟个灶神似的,就差一炷香了。蓝姐在我家钻出钻进的忙碌了一大桌子菜。这有什么,横竖她过生日的时候,我也不是曾经为奴为婢的,况且谁也没那么好命一年过两次生日的。菜准备好了,我的妆也化好了,楚亮和那群狐朋狗友也到了,其间也有严兴。楚亮进了门,我笑嘻嘻的看着楚亮眨眼睛,楚亮也眨了眨眼睛,立即从口袋里把钱包掏出来,扔到我床上说,随便拿,随便拿!我一把抓住楚亮的衣角,别告诉我你早有准备。楚亮说我敢吗,跑得和尚跑不了庙啊,你把我卖了也够买一件礼物了。说着拎起桌上切蛋糕的刀,跟他的狐朋狗友说,人家青青大小姐过生日,前来祝贺的人都有个规矩,把钱包都交出来!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钱包,颤抖着双手奉上。楚亮咧着嘴笑着,把钱包全部扔到床上,随便拿,随便拿。我扑上床,打开钱包一个个剿灭,分文不留。那群人乞求的眼神真的让我接下来这一年都不会忘记的,有人当场就抱着楚亮痛哭。之后,楚亮告诉我,那天损失最惨重的是严兴,因为第一回给我过生日,不知道这个规矩,事前毫无准备,一千元大洋都被我生吞活剥了。
这都是我以前的生活,胡闹就是全部。也许,今天的我还是没有改变,但是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,就比如再过两天,严兴和蓝姐要结婚了。我看着平铺在床上那件华丽的礼裙,是蓝姐去巴黎出差的时候买回来的,天知道要多少钱。蓝姐就是一个极度奢侈的人。当初蓝姐说谁作伴娘谁就穿这件礼裙,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很有信心,这是她买给我的礼物。最好的姐妹结婚,我为她做伴娘穿礼裙,无可厚非。但是我只是想问问严兴为什么当初说喜欢我,到最后却变了,为什么一切都变了。
那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,楚亮和严兴一起来我家,严兴进门的时候捧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。楚亮把他推进我家,然后拉着蓝姐就走。我大吼,蓝姐,你敢出这门就别想再进来。蓝姐一挑眉,我今天就跟楚亮私奔,压根没打算再进这门!说着哐的一声关上门,和楚亮扬长而去。屋里只剩下我和严兴两个人。严兴一句话不说,默默的打开包在花上的包装纸,去掉花泥,拿大玻璃杯盛了水,把花整齐的摆放在里面,然后说,下回我带个花瓶来。我心里依旧气恼,不用了,还有花,不是说送就送的。严兴坐了坐就回去了,到家打电话来跟我报平安,让我不要担心。我打电话给楚亮,我现在很饿,命令你即刻把蓝姐煮熟了,给我送回来,让我饱餐。蓝姐简单的说,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个机会,给自己一个机会?
外面下起了小雨,记得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大晴天,雨后天晴,一切都会过去,都会好起来。如果我没接到严兴打来的电话的话,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经历这场风雨了。我犹豫了好久,打着伞慢慢走到蓝山咖啡店。店铺上镶着木质的窗棂,拼得整整齐齐的木质门板,大三角的屋顶,那年冬天下雪,积雪层层叠叠的压在窗棂上,只留出一小块透着热气的玻璃,宛如童话小屋。我推开门走进去,挂在门框上的风铃丁丁当当的轻奏,我走到一个窗边的角落坐下,要了一杯热咖啡,静静的等候。透过玻璃,我看到寂静的大街上,雨淅淅沥沥的滴落,虽不大,却透着阵阵寒意,端着热腾腾的咖啡杯,突然想起那个下午,严兴煮给我的咖啡。
严兴的屋子收拾的干净整洁,与隔壁楚亮的屋子形成的强烈反差,让我一时难以接受。严兴招呼我到沙发上,说我煮咖啡给你。我说不用了,怪麻烦的,不如冲速溶咖啡。严兴却坚持,这么冷的天,速溶咖啡很容易冷却,不如自己的煮的咖啡暖和。我说咖啡苦。严兴笑笑说,我煮一杯不苦的咖啡给你。不多时,咖啡端上来了,表面飘着一层厚厚的奶油。我端起杯子来轻轻的晃一晃,看着奶油慢慢在咖啡中溶化。严兴微笑着在一边看着我。严兴好像看我的一举一动都觉得新鲜。我喝了一口咖啡,想起同我一起来的蓝姐现在楚亮屋子里,于是,站起身来去了隔壁,我想我还是习惯楚亮屋子里的邋遢,至少我不会太拘谨。我又不是什么圣人,静静的坐在那里喝咖啡,这种事情好象比较适合蓝姐。我冲着楚亮发牢骚。
那杯我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很快冷却了,那也许是我喝到的唯一的不苦的咖啡。看着手中冒着热气的咖啡,慢慢品尝其中透出来的苦。如果我能早些懂得欣赏这苦中透出来的醇香,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。好矛盾,我的心情越来越糟,因为我就要失去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,一个是好姐妹,一个是喜欢的人。
我在咖啡店呆坐了半个小时,严兴终于来了。严兴看了看我手中变温的咖啡说,我尽快赶来的,没办法远了一点。我摇摇头说,不关你的事,是我故意来早的。为什么要早来呢,这么辛苦等我。严兴说着叫来服务员,要了一杯咖啡,又吩咐服务员给我换一杯热牛奶。我抬头看着严兴,我等你两次,你等我多少次,都数不清了。严兴沉默了许久,让你等就是我的不对。那你为什么还要我等?我的声音有些急促,其实我本来不想问这个问题的,但是一切都晚了。我端起杯子,吞了一大口咖啡,冰冷顺着食道流向心底。严兴轻轻的从我手中取走杯子,把热牛奶塞到我手里。让你等是我不对,但是那天我没有办法,我有别的事情。我问他,什么事?你每次都是这样说,但是你每次都不肯跟我讲清楚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,让你抛下我不管,让我在大雪中等了你四个钟头?严兴轻轻的呼出一口气,因为蓝月打电话给我,说她在医院,我能不管吗?我的脑中哄的一声巨响,你说什么?严兴缓缓的说,我到医院以后,陪着她受诊,取药,忙完这些都下午两点了。我想打电话给你,可是你那天没带手机。
那天早上下了好大的雪,我出门的时候,雪丝毫没有停的意思。想着第一次正式和严兴约会,我心里乐滋滋的,怎么舍得拒绝。前一晚上,我和严兴通宵聊天到凌晨四点,第一次和严兴那样无拘无束的聊天,严兴对我说他喜欢我。可是,我按照约定的时间,到达约定的地点的时候,却不见严兴。于是,我就站在那里等,寒风,大雪,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。我不敢看表,不敢数我等了多久,一直到蓝姐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,她告诉我下午两点了。我拖着被冰雪冻得僵硬的手脚回到家里,我发誓不再给严兴机会。那天,我抱着蓝姐哭,也许也哭的像个孩子。
我看着眼前的严兴,就要成为我的姐夫的严兴,蓝姐从来没跟我提过。严兴单手撑着额头,沉默了许久,她不知道我约了你,而我看她生病不好说。后来她知道以后责怪我为什么不说清楚,并且要找你说清楚。但是,我害怕你会生气,我不想因为我破坏你们姐妹的感情,所以我没让她说。事后,她告诉我你哭的很伤心,她安慰我说没关系,她会想办法劝你的。可是。。。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严兴,从我见到严兴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,我轻声的对他说,蓝姐知道那天早上我出去找你了,我出门的时候,她让我路上小心。。。严兴喝了一大口咖啡说,那天早上,蓝月做了两件事情,一是打电话给我,让我陪她去医院;还有在你出门的时候,把你的手机藏到你的被子里面。
严兴很平静的说完这些话,应该有的震惊已经在昨天经历过了,蓝月说,用得着藏吗,青青的懒样,出门的时候顺手找不到,当然就不带了,哪里会去仔细找。严兴浑身颤抖,蓝月,我想不到你竟然出卖你的姐妹。你太过分了,用卑鄙的手段拆散我和青青。严兴打开门往外走。蓝月冷笑道,这一出门,晚上你照样回来!严兴转身怒气冲冲的说,我不回来!蓝月的笑声更加放肆了,就你,我还不了解吗?和青青三年的好姐妹,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预想之中,而你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的肤浅了,你们两个会逃得出我的预料?我说你今晚回来,不信等着看了,这点信心我还有的!
泪水无声的划过脸颊,严兴,严兴。。。我梦魇般轻声的唤着这个熟悉的名字,轻轻握住他温暖的手掌,然而,严兴把手缩了回去。我心头微微一震,严兴?严兴站起身来吞吞吐吐的说,我,该回去了。我看着严兴阳光的脸庞,为什么?严兴轻声呜咽道,蓝月是我妻。我问,这样的妻你也要。严兴闭上双眼,我给她的承诺不会变,我要照顾她一生一世。我欲哭无泪,你还没有清醒吗?严兴说,我清醒的很,她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和我在一起,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她错了,但是我不可以。她为我做这么多,我没理由抛下她不管,我更加不会伤害我的妻。
没有蓝姐我一样可以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,做好多可口的菜。当初我问蓝姐,你觉得严兴是个什么样的人。蓝姐说,如果注定有一个要受伤,严兴会选择他自己,绝对不会是他身边的人。